【西检英模③】张艳娟：我的未检时间轴

本期人物：西安市人民检察院第九检察部主任 张艳娟

《我的未检时间轴》

各位领导、同志们：

大家好！非常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，让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和未成年人检察的故事。今天，我发言的题目是：《我的未检时间轴》，我将以几个时间节点为要素，跟大家分享我从事未检工作的点点滴滴。

2019年9月

我来到未检，结识了这个之前不曾了解、遇见后便不愿离开的新领域。从最初对业务跨度的担忧，很快融入了这个团结、活力、积极向上的大家庭，开启了全新的职业体验。但自从到了未检，我却再也无法从一份份有罪判决中收获成就感，因为里面记载的，不是一个个误入歧途孩子被改写了的人生，就是将魔爪伸向孩子的一宗宗罪恶。

2019年12月

某区看守所，我正在提审一个十七岁的上诉人，他为了蝇头小利实施犯罪，一审判了四年。刚开始他还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，核实完犯罪事实后，我跟他聊：“你有没有想过你整个人生准备怎么过，年纪轻轻用这样的方式谋生，将来怎么办？你也要结婚要生子，你准备怎么给你的孩子讲你的职业和收入来源......”他皱着眉，陷入沉思。在提审的最后，当这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突然冒出来一句，“谢谢你，你比我妈好，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这些话”，我猛然间泪水喷涌而出。这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，父母离婚后跟随父亲生活，与父母缺乏沟通交流，缺乏起码的价值观引导。“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这些话.......”是对以往自己缺失教育引导的渴求、遗憾，也似乎在心里打开一扇窗，“哦，原来我还可以被引导走另一条人生路”。我至今仍记得我把他交还管教时他对我们深鞠一躬，说“天太冷了，你们穿厚点，别冻感冒了”。我鼻头又是一酸，我们看，是不是每一个孩子原本都可以是懂事的、善良的？

2020年7月

我收到一起在校学生故意杀人案，17岁的女生因为一时糊涂犯下严重错误。我传讯她到办公室，她很局促、紧张，沟通很困难，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，我问她是否需要心理咨询师帮助，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了一丝抓到稻草般的惊喜光亮，她连连点头，我能看到她对于心理上的帮助非常渴望。我立即联系心理咨询师，咨询师正在吃饭，说快速吃完马上赶来。时值中午，我让嫌疑人的妈妈带她去门口吃个饭，我一边联系合适的办公室作为心理疏导的场所。半小时后，我们接到嫌疑人妈妈的电话，她说，她着急回田里收西瓜，就不给孩子做心理疏导了，我拼力挽留，也没留住，当时我真的感到深深的无力感，甚至对这样的母亲有些愤怒。但我知道不能就此放弃，后来案件交回区县办理，我一再给他们叮嘱，一定一定要给孩子提供心理帮助。在他们传讯时，我再次联系心理咨询师提前过去给孩子进行了心理疏导，孩子的精神状况逐渐好转。

2020年11月

我硬硬拦下区县院一个起诉书已经写好了的案子，让他们不要起诉，考虑做附条件不起诉。而这，又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呢？从小无父无母，祖父母也已去世，名义上跟着大伯，但其大伯尿毒症透析多年根本无力看管，他到处流浪、盗窃，此次盗窃数额刚刚达到立案标准，按规定可以不诉，但办案人考虑到他没有家庭监护，再犯率高，准备起诉。我说“别的有爸有妈的孩子，盗窃同样数额的，我们都做了不诉，他本身已经够可怜了，而我们现在又因为他没有爸妈就要把他诉了，这对他是极不公平的，我们试着给他一次机会”。我们区县的办案同志非常给力，迅速开始工作，做社会调查，办取保候审，带孩子理发，请孩子吃饭，给他购买了从内衣到拖鞋的所有衣物和洗漱用品。我们委托帮教机构指派社工跟踪帮教，并联络了一家爱心企业作为观护基地，既能提供食宿，还能安排工作岗位。但遗憾的是，我们短时间的努力没能改变他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，几天后他不辞而别，两个月后在外地再次盗窃被抓。我们在反思哪里可以做得更细致的同时，所有参与者都被深深的挫败感包围，但所有人都带着“终究是错付了”的遗憾，又充满期望地投入到对下一个孩子的帮教。我常常告诉我们的未检检察官，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孩子挽救失败，就让其他孩子失去被挽救的机会。2020年，全市共对51名罪轻未成年人做出附条件不起诉，同比增长168%；对36名未成年人作出相对不起诉，同比增长350%。我尽力给大家搭建平台，指导方法，逐人开展跟踪帮教，他们中有的考上了大学，有的学到技能、找到了工作，有的回归家庭、安心生活，这些，是工作反馈给未检检察官们最好的成就和礼物。

太多的案件让我们看到，每一个走向犯罪的孩子，背后都布满了家庭、学校、社会等各方面的因素。我们从当下看他是一个犯错者，甚至罪大恶极，但我们从他的人生历程看，无人管教，生活无着，风雨飘摇，或者过于溺爱，毫无教育，他本身也是一个受害者。我也开始反思，我们如何通过办案参与社会综合治理，提前预防，减少悲剧。于是，我又带着大家开始了办案之外的未检征程。

2020年6月

我到未检后的第一个儿童节，这是孩子们的重大节日，也是我们未检的重大节日，我们面临着疫情期间如何举行检察开放日的难题，临时决定，去抖音，上直播。时间紧，任务重，我亲自担任主播，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重大挑战，要知道，我在此之前几乎没有看过任何直播，我是在上直播的先一天才下载了抖音软件。但无论如何，关键时刻，就得扛起该扛的责任。作为“西安检察”抖音号的直播首秀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。我至今还记得在直播中我说的一段话，我们每办理一个案子，我们可能只是案件做出的一个决定，但是我们改变的，是一个孩子的一生，是一个家庭的几代，是整个社会的能量。这，也将成为我从事未检工作的基本信条。

2020年10月

我探索提出的“双校长”机制和“六个一”法治进校园活动在各个学校逐步铺开，这也是我反思办案现实的直接成果。我们办理的侵害未成年人案件中，性侵案件占到了很大比例，为此我推动建立了全省首家市级未成年人“一站式”关爱中心，实现为被害人“一站式”身体检查、询问取证、心理疏导、司法救助等。但这远远不够，我们必须把这些伤害提前告诉孩子、告诉家长，做好预防，减少伤害，而我们宣传的主阵地，必须是学校，通过学校把法律知识、自我保护意识传递出去，在我看来，这才是真正有价值、有意义的工作。我们的很多案件中孩子被侵害甚至多次被侵害却不知道如何自救，甚至不知道告诉家长，这令我们非常心痛，嫌疑人是受到了惩罚被判了刑，但给孩子造成的伤痛可能终生难愈。如果提前有人告诉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，伤害可能就会少一些，防性侵成为我们进校园法治宣传中最为重要的内容，目前全市共有300余名检察干警担任法治副校长。除了法律知识，日常心理健康引导和出现问题后的心理干预也尤为重要，于是，我开始尝试“法治副校长”、“心理副校长”同时派设。为了不让法治进校园流于形式，我提出“六个一”法治进校园工作标准，每学年为学校讲授一次法治课、开展一次心理健康讲座、举办一次家长课堂、编排一个法治剧目、参观一次法治基地、策划一次法治活动。上周，我们的检察官王毅和心理咨询师联合开展了一期家长课堂，学校校长给我发微信直言“我们之前确实没有想到你们能这样做”，或许，他们原以为把聘任仪式走完就完了，我们能如此扎实地开展活动，是他们意料之外的。在我看来，法治进校园如果只是做做样子，那不如不去。

2021年1月

我与某部门领导的一段长长长长的微信。我们为未成年人所做的工作，并非总能得到理解。在几个未成年人案件处理出现一些分歧后，我与某部门领导有过一次微信沟通，今天，我想摘取一小部分与大家分享，我说，“我们办理未成年人案件除了考虑如何处罚，更多的还要考虑这个孩子为什么犯罪，他的成长经历和家庭环境是什么，他的思想和行为需要怎样矫正，他服刑完对社会会是什么态度，所以我们要进行社会调查，我们会派心理咨询师跟进，实践证明这些工作对绝大多数孩子内心能产生很大触动，有利于他回归社会，否则案子办完就完了，没人关注他的内心世界，没人关心他的前世今生，以后他依然是社会的负面因素。但我们的理念和做法有时不能被理解，有的觉得我们轻纵嫌疑人，有的觉得我们节外生枝找麻烦，甚至有的还觉得我们是不是受了请托办人情案。我们不是对一个未成年人这样，我们对每一个未成年人都这样。我们这儿的孩子都是最底层的人，甚至连爹妈都不管，没人来打招呼，大多连个律师都没人给请，我们愿意为他们做多做少全凭自愿，我们费这么大周折也全因情怀，与人情无涉”。这位领导也非常感慨地给我回复了很多消息，我们共同更新未成年人司法理念。我有时开玩笑说，我是一个被检察事业耽误了的销售人员，我总是不遗余力地在各个场合“推销”、宣传我们的未检工作，渗透我们的工作理念，影响一个人、两个人、三个人，关爱未成年人的合力就会越来越强。我想，我今天的报告可能也会有这样的“推销”和“渗透”效果。

2021年3月

我们的书记员也开始直接参与法治宣传，在帮她修改稿件过程中，她发微信说“得向您好好学习，在工作上多用心多努力，为部门创造更多，影响更多的孩子和家庭，这样才觉得有意义和价值”。我特别的欣慰，她们，也成为“儿童护卫队”的一员。我们九部的4名干警担任了7所学校的法治副校长，盲哑学校、启智学校等这些难的、麻烦的，我都留给了自己，我的所有案件开庭、提审都亲力亲为，我们进学校，熬夜做课件，用周末时间去儿童村，每件事我都带头干，我用对人对事的无比真诚和对工作的100%用心，身体力行，感染身边人，形成了前进的合力，我想，这应该就是跟班先进找差距的现实效应。一年来，我们的干警获评优秀信息员、优秀党员、优秀党务专干、最美家庭、全省优秀办案人等，我们的处室获评优秀处室、青少年维权岗、优秀侦办案件组、巾帼文明岗、党建创建优秀品牌案例、三八红旗集体。所有人都在团结努力往前走，每个人作为“儿童护卫队”的使命感、责任感、自豪感越来越强烈。

 有人给我说，办好你们的案子就行了，管这么多累不累，真的很累，但我更无法忍受不断送来的青少年弑母、弑师案、幼儿被性侵案。每一个未成年人都是国家、民族、社会未来的组成部分，也有人给我说“没有你们，国家、民族、社会还不发展了”？我知道不会，但我更知道，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，那国家、民族、社会就真的没有了希望。

或许，我今天的报告就像一个日记本，一份流水账，未检工作就是这样，繁琐、接地气，但我们自认为崇高、无价，每个人都像操碎了心的老母亲，甚至比他们真正的母亲操的心还多。有人说，检察官办的不是案子，是别人的人生，而未检检察官办的则全是刚刚开启的人生，他或是误入歧途走弯了路，又或是受了伤害蜷缩在角落，我们一点一滴的呵护，希望迎来一个个阳光灿烂的少年。

最后，我要感谢组织，让我邂逅一份如此美丽的职业，让我的专业、良知和情怀有处安放。同时，我也想借此机会，呼吁所有的人关心未成年人工作，关爱未成年人成长。 
    今天，不是我一个人的英模报告，而是全体未检检察官的心声讲述，我能为西安未检代言，我很骄傲！

以上就是我今天的分享，谢谢大家。